SolarX

AKA 子狼/Wolfling
正剧向同人写手,主刷游戏 OW/Warframe/FF/DBH

Imagine yourself in a frozen forest.

  有头没尾

  2014-1-5

  我想写个关于宗教信仰问题的私人感想文章很久了,不过一直非常不好意思下笔。因为以一个非信徒的身份去写“我是怎么从求信到越来越不信的”这个过程,我感觉对宗教是很冒犯的。但作为一种心态的记录,而非某种扩散性教导性的文章,我现在觉得我还是可以写一写自己私人的感受。

  我知道自己仍旧开放,仍旧希望神明存在。我也尊重宗教,并非常欣赏它们的文化。我的心态总是充满怀疑,所以我不信;另一反面,我仍旧时刻怀疑着自己“不信”的决定是否正确。我的态度也许尚未达到“谦逊”这个自我要求(这篇文章就有些冒犯),但扔在“探索”的范围内,接受对世界观的各种推翻改建。

  ——这是我的立场表达,如果冒犯到任何有宗教信仰的朋友,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另一方面,我现在对宗教方面赤裸裸的贸然安利是十分厌恶的,如果有类似“不信就会下地狱哦”这样我听过无数次的中二调调,就别告诉我了。这和“不转不是中国人”在讨人厌和没道理的程度上都完全是一个等级。任何就事论事的讨论,类似的经验分享,以及不那么赤裸裸的高水平安利,我非常愿意接受。

  那么下面可以开始了。

  最初——在小学阶段——我对宗教信仰是有非常强烈的渴求的。

  我猜测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没有朋友,对周围的人充满不信任。另一方面是宗教听起来中二又酷炫(……)非常吸引小朋友。“得救赎”这三个字不是开玩笑的,我就是想找到一个堂皇的心灵支柱,某种能支撑我一切行为的心理基准。

  于是我看了很多神话故事,还有正儿八经的经文。格外用功的是基督教的材料,大概是因为接触到的资料多。但实际上我仍旧只把这些作为“传说”对待。无论我多希望它们是真的,实际上却并不相信。

  现在我觉得是因为缺乏一个让我相信的环境。如果在我很小的时候我被领入一次教堂,被仪式化的氛围所感染;如果有大人用不是哄骗而是成熟平等交谈的语气告诉我,是的,神存在——那么我很可能会相信。

  不过当时老爹只是简单的和我说,这些就是故事,和我们家那三个大书架上其他无数的小说并没有区别。

  我当时听到这个答案是很不高兴。因为在我心里,我是想去相信的。不过实际上我自己闷头琢磨了好几年的结果,仍旧回到了原点:我不相信神的存在。如果他真的存在,那再好不过了。但是很遗憾,我觉得他不在那儿。

  我到高中才惊讶地得知很多人小时候并没有那么一个漫长的持续将近10年的自我确认时代,天天思索一些我是谁我从何处来我往何处去我是否有存在必要的哲学问题,并在这个过程中决定是否投身宗教。或者他们把这个过程后延了。但就我个人来说,这个时代主要发生在小学阶段。而且很不幸的那个时候我比较闭塞,我没有亲近到足以讨论这个话题的人,始终没有。我本身的年龄、见识、思维水平也决定了我没法一下子解决这个难题。我身边只有书,很多很多书。从小学开始我就有翘课泡图书馆的习惯。

  然后又发生了和老爹的话非常相符的事情:我看的小说决定我的眼界,和我的观点。

  我当时最喜欢的是什么呢?除了经典文学名著(对这些经典名著我除了哦哦哦了解了之外其实并没有特别大的感慨),当时最痴迷的应该是魔戒三部曲的小说。但中土的故事,在有了足够的感染力和氛围之后,仍旧持续加强了我的印象:这是个传说,是个故事。那个时候我还痴迷于黑客帝国的电影,特别是第一部。但同样,尽管痴迷,我并没有真的认为自己活在矩阵中。

  对我而言最心爱的小说的说服力其实远高于任何哲学著作的说服力。虽然小学和初中的时候我也觉得克尔凯郭尔还有萨特他们的观点都好帅啦,但说实话,“上帝已经死了”就和“上帝真的存在”这两句话的可信度对我而言没啥区别。

  后来在我更大的时候,我开始在喜欢的小说里见到一些能解释我心态的东西。

  第一次碰见极好的见解是在尼尔•盖曼的《美国众神》中:

  “所有这一切也许并没有真的发生过。如果能让你感觉自在一点的话,你可以简单地将这些事当成一种比喻。说到底,按它的定义来说,宗教本身就是一种隐喻:神明是梦想,是希望,是女人,是讽刺家,是父亲,是城市,是拥有很多房间的房子,是把自己昂贵的计时器遗失在沙漠中的钟表匠,是爱你的某人,或者(尽管有无数证据显示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干脆是某种高高在上的存在,其唯一事业就是让你的球队、军队、生意、或者婚姻,战胜种种困难,获得成功、胜利、兴旺、完美。

  宗教就是一个地方,为你提供立脚点,提供视角,让你由此出发,采取某种行动,获得某种看待这个世界的看法。

  ……

  人们有信仰,影子想,人就是这样,他们不可能没有信仰,但却不会为他们的信仰承担承担责任。他们用自己的信念造出神灵,却不信任自己的造物。他们用幽灵、神明、电子和传说填塞他们无法把握的黑暗。他们想象出某种东西,然后相信它的存在,这就是信仰,最赤裸裸的信仰。一切都是这么开始的。”

  ——这就是我所见到的对宗教最简单也最明确的一个解释了。而且我认为这是一个偏向无神论的解释。整本《美国众神》虽然讲述的本就是个诸神行走人间的故事,但它最关键的一点就在于,是人创造了神,而非神创造了人——这本书简直完全不支持宗教那种普遍的人应服从感恩于自己造物主的观点。

  为什么我如此钟情这个解释?因为我自己体验过了过程。

  在我小时候,我就像原始时期那些弱小又希望有所寄托的人类一样,一厢情愿的相信某种更高级的存在会与我同在,好让自己感到不孤独、更安全。比如,我会和家附近的树说话。并不是用过家家的方式扮演交谈,假装树是我的朋友或是家人——我认定树是我的守护神。

  ……大概是魔戒看多了?

  总之,我会向树表达我的愿望和疑问,并且征求它们的意见,然后等待风吹动它们的枝叶送来回答。这个行为其实更适合挪到神龛前进行,因为我很明显就像等待显灵一样等待树木的回应。

  这个行为其实一直持续到中学阶段,所以我对家附近的每一棵树都是很有感情的。我也会希望它们能让另一个我想象中代表邪恶形象的鬼魂今晚不在我的床边徘徊。借助这样像床边的树的“祈祷”,我确实能更快的入睡。

  (后来WOW我玩了个德鲁伊……咳)

  所以,我体验了这个过程,并且终于承认——宗教是想出来的。

  不过内心中的某个地方,我还是暗搓搓的期待着,或许神明真的存在,只是我不开窍。

  在我高中去伦敦的时候,我被寄宿家庭带到了教堂。一般他们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他们没有主动安利的意思。我也是偶然机会被带去。某天晚上我下楼喝茶时,看见那户人家里的老太太正在看DVD,电视画面里是一个婴儿被装进篮子里,送入河面漂远。

  于是我一边吹着自己的茶等它凉得可以喝,一边顺口说了一句,“Moses.”

  然后老太非常惊异地回头看我,然后问我你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每一个来寄宿的中国孩子都从来注意不到,也不知道这些。于是我告诉她我从小就了解圣经故事,但我不是信徒,我也没上过教堂。我的了解仅限于书面,因为周围并没有任何与宗教相关的人。

  老太表示十分可惜。并且她似乎终于找到一个中国孩子能讨论一下和这方面有关的事情了。当时汶川地震刚发生,她表示那真是非常令人心痛。但老太心痛的主要原因是,那些死去的人都是不信教的,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了解到主的存在,又没有人为他们的尸体做恰当的仪式进行补偿,他们都要下地狱了,这太令人心痛了。

  当时我有点儿膈应。不过另一方面,这个老太确实是同情这些遇难者,虽然是在一个有些微妙的层面上。

  那个周日我就被那家人义不容辞地拉去社区教堂感受一下了。我也小小期待了一下,这下仪式感和教导者都要有了,我会不会“得救赎”了呢?

  不过感受的结果是,我觉得有点恐怖。因为当牧师在台上讲一些在我听来有些荒谬——或者说有争议的话,比如“在上帝与魔鬼的战争中,我们能做的就是祈祷”这一类(当天教堂的PPT演讲哦)说辞,我周围的所有人则纷纷深以为然的点着头,表达赞同。

  ……简单来说就是在狂信徒中间感到了恐惧。虽然我曾经很希望宗教能解答我的一切疑问,但现在我觉得这种心理状态并不好了。

  当天在教堂的大多数部分都很愉悦且和谐,比如大家一起跟着现场乐队边摇摆边唱圣歌啦(很欢脱),在听完牧师的演讲之后大家一起去教堂二楼边吃下午茶(免费的,不同人家提供蛋糕和饮料等)边讨论邻里话题,离开的时候给分发了做得像正规杂志一样精美的宣传册,还有特殊的青少年版呢。

  不过实际上经过这一次普通人家普通社区教堂的普通礼拜日之后,我对宗教的态度其实从“不信但是很想信”变成了“不信虽然不幸,但说不定是更好的”。

  一直到现在,我对宗教还维持着类似的看法。这态度最好用战锤小说《荷鲁斯崛起》中的段落表述:

  “宗教信仰,相信魔鬼,相信灵魂,相信来生,相信一些超自然的陷阱,这些陷阱一样的信仰,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我们在面对宇宙中那些悲惨和不如意时能够感觉更加舒适。它们是面包,它们是灵魂的支柱,它们是理性的拐杖,是祈祷,是幸运符,它们帮助我们度过黑暗。但是我们如今见证了宇宙的真实面目,我的朋友们。我们如今掌握并理解了构成现实的一丝一线。我们亲眼看到了日月星辰的全貌,我们知道它们并没有任何齿轮和机关,也没有金马车载着它们来回游弋。我们认识到我们并不需要一个上帝,或者任何形式的诸神,也因此,我们再也不需要使用恶魔、魔鬼和灵魂这样的概念。人类最伟大的做为,正是将我们自己改造成了一个非宗教的文明。”

  在战锤的世界设定中,无限接近全能神形象的“帝皇”禁止他的子民将他视作宗教偶像进行崇拜。但实际上,对皇帝的秘密崇拜仍旧在帝国中蔓延着。这个情况其实和现实又是很相似的,我想一定有人和我一样,既信科学多于神明,又希望有一天科学碰巧证明了神明的存在。

  因为我们永远有软弱的时刻,永远希望有所寄托。甚至当你濒临死亡的时候,即便你明确了没有天堂地狱的观念,你仍旧会希望你牺牲得有价值。一个信仰,很好;一个宗教,更好,因为它更有氛围,让人更安心。就和我仍旧会动摇,仍旧期待着实际上神存在一样——这种软弱永远无法摆脱,所以科学的发展大概永远不能抹消宗教的存在,进步的物理学识不涉及精神的宽慰。

  宗教有其非常正面的鼓励作用,它给予人愿景。绝大部分人——起码目前从我身边看来这种人不少——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投入什么事业,应该为之投入多少。其实这一系列问题和我小时候思考的哲学问题是非常接近的,不过很大一部分人似乎是到了不得不开始找工作——要开始付出了的时候,才开始思索到底付出到何种程度才值得,又应该在哪个方向上为什么而奉献自己的人生。

  当我这些同龄的朋友开始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们有些和我十岁时进入了一样悲惨的心境中:自己如此微不足道,实际上没有什么特殊的价值。而即便拼尽全力,也不一定能留下什么辉煌的成绩。当然我现在是安于这个状态的,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多渺小了,现在则觉得渺小并不是问题——不过我花了十几年时间把自己调整到这种积极的心态中。但宗教解决起来则更快速。

  这里有个玩笑,我第一次在TRPG想做一个牧师卡时,我问有经验的队友牧师加点上智力更重要还是感知更重要。

  他回答了两段:1,魅力最重要,因为你本职是要去忽悠别人,包括闪瞎不死生物。2,牧师要智力干什么,你需要思考吗?你只需要高高的感知确保能听到神给你的指示。

  实际上,我觉得宗教确实是一种不错的……教化工具。它免去了很多思考痛苦又漫长的过程,直接把成果用近乎催眠的方式灌输给信徒的。

  由于大多数宗教都是提倡真善美的,所以起码它能给这很大一部分迷惘的人一个无害的指引——为了好的东西去付出。这是宗教的教化作用,同时也是安抚作用。宗教能说服这些人:即便你们在上帝和魔鬼的战争中毫无还手之力,但你们只要祈祷,就足够了。

  对于有宗教信仰的人,我得说首先我是羡慕的。我从小羡慕那些能在宗教中找到自己的安宁的人,至今不变。

  但另一方面,随着我对宗教——它的历史,拥护它的人,信仰它的人掌握它的人,它对世界造成的影响——这些信息的了解,我对宗教本身的崇尚之情已经基本消失了。

  我始终认为,信仰,和宗教,这是两个东西。前者是非常个人的东西,因而脆弱但纯洁;后者包含前者,并附加了无数庞杂的现实体系,使之非常容易偏离本心。人当然是有信仰的支撑最好,但我觉得……那不该是倒过来被宗教所利用。

  难道宗教不是带来了灿烂的文化,也推进过文明的诞生?作为一个写手我自己又多么喜欢那些先知和神子的比喻,乐此不疲的熟练使用一个个宗教神话梗?但终究,我觉得宗教应该慢慢被送进博物馆了。一个出现在我身边的狂热教徒,很容易让我感到厌烦和不安,因为狂热往往意味着失去尊重和盲目崇拜——而宗教有时非常鼓励这种不理智的情绪。

  用同一本战锤小说中的段落来说明,我虽欣赏宗教带来的文化成果,但实际上我有点同情那些狂热的盲信者的(这个说法真的太高傲了,我承认在这个地方我不够谨慎谦逊)——或许就像我在英国所寄宿的家庭中那位老太同情汶川地震遇难者无法上天堂一样:

  “我不喜欢看到人们毫无意义地死去。我痛恨看到有人象这样,为了一个虚假的信仰而牺牲自己的生命。我感到不舒服,因为这就是我们这个文明曾经的样子,尼禄。狂热,迷信鬼神,迷信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种种谎言。是皇帝陛下带领我们从那种疯狂之中走了出来。”

  “所以,在面对这些的时候,你尽可以更乐观一点。”维普斯说:“虽然我们杀了他们不少人,但是你也别想太多,起码我们将事实真相带给了迷失的同胞。”

  罗肯点点头:“我为他们感到可怜,他们一定十分恐惧。”

  “因为我们?”

  “当然也会因为我们,但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们对我们所带来的真相感到恐惧。我们将告诉他们,宇宙之间没有什么比光、力和人的意志更高的力量存在。他们如此坚持信仰自己的神和灵魂并不奇怪。我们撤销了他们最后一个愚昧的教堂,而在我们到来之前,他们一直安心地生活在一种安全感之中,认为他们所信仰的圣灵在看护着他们,认为死后有另一个世界和另一次生命。他们认为,自己可以超越肉体,成就不朽。”

  “现在他们遇到了真正长生不老的人了,”维普斯有些嘲笑地说:“算是一场教训,不过从长远角度看,对他们也有好处。”

  罗肯耸耸肩:“我想我只是过于将自己代入到他们的立场上去了。他们的生活在自己的神话之中变得安逸,而我们将这份安逸夺走了。我们展现给他们看的,是一个艰难而无情的现实,生命是短暂的,没有所谓的命运和注定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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