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larX

无惧希比拉

SolarX

2014.7.18

      Psycho-Pass中希比拉这个名字起得就很妙。那些因为希比拉本身而沦为社会不适格者人（包括男主狡啮也是如此），便是PP里的俄狄浦斯，即便知晓神谕仍旧无法违背，最终还是会为了回避预言反而正中下怀。从结果来说，神谕永远正确。

       在我看来，其实PP假设的那个少数派报告一样的世界观并没有什么特别引起深思的必要，只不过是一种“可能性”罢了。就像海猫鸣泣里碎片的概念一样，PP的世界观就是那么一个概率，一个猜测，在未来降临之前只是一个猫箱。我们对着PP的社会舞台反思法律与人性，说实话有点想太多。PP的启发点根本就不在希比拉系统本身，而纯粹在人物身上。因为集中于人物，我找到了纯粹欣赏这场狗斗的乐趣。（具体关于人物的感想，放到下一篇《猎犬与狂人》再说。）

       首先作为一个本职写手，我一般不会特别追究故事的“设定”。一个舞台有一个舞台的布景，布景的合理性放在虚构作品中就是给予较大宽容的。希比拉系统就是PP这个舞台的“设定”，剧中人物探讨它是应该的，作者通过质疑它来推动剧情也是常用套路，但如果要讨论PP社会实现的概率，那又回到了希比拉本身是个舞台设定，而PP是个虚构作品的问题。

       但从B站弹幕来看，质疑希比拉系统的观众明显不只是关注其合理性，而是对希比拉有恐惧和厌恶之感——我觉得恐惧希比拉系统的观众倒是比老虚架构的一个SF背景更有意思。

       恐惧希比拉系统的观众，和支持槙岛甚至在弹幕里管白毛叫“老师”的观众，我不知道有多少是重合的——所以比起研究这个架空的PP社会，我更想研究一下对此大惊失色的观众们。

       反对和恐惧希比拉的理由，我现在只简单推测出两条：

一，自危；恐惧希比拉对自己的不公审判与对自由的剥夺。也就是质疑希比拉审判的准确性。

二，外部系统希比拉的全能导致人类自身的退化，包括生理上丧失了反抗能力和精神上缺乏判断力。

       第一点，属于惧怕希比拉系统的误杀。比如恐惧“我一直以来是个一般市民，但我今天激动了一下会不会就被逮进去”——这种恐惧我觉得比较多余。从动画本身已经能看出色相不是黑白两色，而有很大的过渡阶段。如果一直是个良民被刺激后产生了色相变化，极大可能还是在治疗范围内。

       希比拉那样的罪大恶极分子百脑汇估计看不上连实践毅力都没有的危险思想，而既然PP社会中存在治疗这一措施（缓和与观察环节），也就能极大减少《少数派报告》那种一念之差牢底坐穿的情况（缺乏修正机会和审判环节）。反而如果今天我们就有希比拉系统，估计那几个一时激动放火烧公车的“一般市民”就上不去车了。

       此外，关于希比拉的准确性，其实从动画里的情况看来是还不够严厉，反应速度也不是很快（希比拉系统还是比少数派报告里那种随地侦测邪恶然后恶即斩的节奏要缓，经常是先发生了不好的事儿才派人过去侦测邪恶）。

       第二点，“外部系统希比拉的全能导致人类自身的退化”这个担忧，集中体现应该是头盔暴动那几话。确实可以看出在希比拉制御下的社会，人们从心理意识到行动能力上都已经丧失了很多生存本能。而像男主狡啮一样如猎人般警觉又具有相应行动力的，在PP社会中已经成了潜在犯，所以街上走的全都只剩猎物。

       可能有观众觉得暴动那几话正体现出希比拉系统让人本身的判断力和行动力都退化了，但那几话更突出了希比拉的必要性，很明显PP社会已经不能突然脱离希比拉的监控了。

       而任何一个安定社会中人都会变得越来越安逸，这不能简单粗暴的归为希比拉的错。用全金属狂潮类做个比喻，可以说在PP里的安逸社会中，狡啮这类人已经相当于普通中学中的相良宗介。执行官可以称得上是希比拉的受害者，不过一般人还轮不到被指责退化的地步。

       人自身的进化方向也是很有意思的。很早以前我们的进化就转为辅助工具的进阶，这种外部进化比一代代积累的优秀基因选择要快得多。（电脑更新换代发展飞速这些年来人类好像除了更秃了一点之外没啥肉眼可见的大变化吧）用科技补足自身才是一直以来的人类进化趋势。现代人从纯身体能力上来看已经完全没法和远古时代徒步猎猛犸的原始人匹敌，但现在我们开辆战车出来就能灭一个群落。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认为PP中的社会仍旧是稳定进步的。机器不只是我们的外骨骼为我们代步，当然也是我们的运算机器可以取代一部分思考。百脑汇集体审判的思考结果取代了逻辑能力参差不齐、混有各种偏见和个人利害思量的个体思考，我认为就是一种进化，与以往人类的任何进步并无本旨不同。

       对希比拉系统的恐惧还有另一种解释，就是对机械审判人心的厌恶，属于人机矛盾。

       虽然希比拉系统在中后期就被揭秘其实是人脑堆起来的了，但其运作方式完全是AI的思考模式，包括通过吸收漏网之鱼来补自己BUG这种反馈回路。希比拉的思考既不是自上而下的金字塔模式，也不是自下而上的生物群落模式，而比较接近大量数据并行的经验判断——缝合的大脑，真正的圆桌。

       大家都知道希比拉是个百脑汇之后，希比拉系统仍旧没有给人一种传统上大审判庭的感觉。观众本能会对PP中密集的监控措施看到拘束，但感到厌恶恐怕还是因为希比拉机械的味道太重了——机械不懂人心，似乎就是这么一句老话。

       ……但在我这样的家伙看来，人心只是一个血液循环器官，它的用途从来就不是判断善恶，而是保证身体机能才对。

       希比拉系统也是一样的。善恶始终是人来判断的，希比拉的出发点就是社会有用性，它不包含人情味是很理所当然的结果。

       我认为人做出的判断是基于经验和认识（间接经验）。现在AI一样发展为有经验学习了，老虚还专门放了一群人脑子进去生怕解决不了AI的重大难题：“机器仅仅是学习公式与经验是否能具备自己的判断能力？”从动画里的表现来看，希比拉已经可以判断绝大多数人的社会有用性。

       PP社会中的善恶审判的权力，其实还留在人的身上——就是监视官和执行官。这两个职位是希比拉的互补，而且是永远不会丢失。即便希比拉进化出了更强的执行力，无人机可以完成一切侦查和搜捕，那个时候还是会有监视官指挥无人机——人和机械会相互扶助，我们没有必要恐惧机械，请从黑客帝国第一部的认知（简单的描述人被机械奴役的恐惧）转为黑客帝国第三部的认知（人和机械始终需要对方），那才是真相。

       我目前持有这种人机终将大和谐的观点，其实是比较反传统SF的。从《我，机器人》到《银翼杀手》，一直是一种小心翼翼不信任机械的姿态，对机械会不会有人心这个事情一直抱着同情又恐惧的矛盾心情——和弗兰肯斯坦的情况基本一致。

       在现代SF作品里其实人机关系已经相当缓和了，比如HALO系列中的表现（Cortana和士官长）以及老虚掺合的另一部动画翠星中出现的Chamber和男主（和作为对照组的BOSS，就是丧失人类回馈之后的AI）。这种SF作品的共性就在于机械和人类都主动选择了对方（而不是把对方当做工具/养料看待），相互用对方的观点不断修正自我，达到互相辅佐进化的目的——这其实也是希比拉系统的完整形态。你们到底有没有注意到，完整的希比拉系统根本就是包括扣扳机的人判断在内的。

       此外翠星中也出现了更多人类进化方向的思考，包括在困难情况下人族极端进化成了神族（银河联邦）和虫族（西迪亚斯）两种分支；其中西迪亚斯即生物形态上的极致（用科技大改了自己的DNA），而银河联邦进化方向则和PP以及当前历史同样走的都是科技树发展（以外部工具改进为主）。

       在翠星中我同意老虚借Chamber之口说的话，那就是银河联邦进化方向是正确的，因为他们的整个文明都跟着上升，而走了DNA进化的西迪亚斯最终只剩生物本能。至于翠星中银河联邦出现的种种不人道现象，并不能说是科技树进化的结果，而是资源稀缺造成的一种战时状态。翠星中肯定了银河联邦的机械文明，实际也可以看做是肯定了PP中构造于机械和经验集合体之上的希比拉系统，PP社会还是走在正确进化的道路上。

       我并不认为PP中的社会畸形的，人群变得安逸实际上是整个社会秩序增强的表现。甚至，我认为恐惧和反对希比拉的观众，实际脑内活动就是理智没能劝服本能。他们其实是在拒绝一个不熟悉的环境，因而先入为主的排斥机械审判/统和意志这种离我们的日常比较遥远的概念。

       ……我说这种话很明显就是在找打啦，有不同想法的同学快告诉我。我真的不太会猜别人的心思，所以只能通过找打获取更多信息【。

       当然PP描绘的未来也确实有缺陷。在希比拉的制御下，我觉得真的能称得上受害者的只有执行官，这群必要而又悲催的爪牙。动画特别扩大了希比拉系统的种种漏洞，最后只有法外者（终盘戴上头盔的狡啮）能代为铲除威胁，而狡啮本身也同时成了社会的弃子，这当然是不公平的。

       那么正确的方式是什么呢？其实就像小朱说的那样，PP社会的进化方向是一个人人自觉的社会，现阶段不完美的社会中希比拉则还是必要的；监视官和执行官又是希比拉系统的末端所必须的执行力和补充判断力，就像辅佐牧羊人的牧羊犬。

       牧羊人和牧羊犬不会分离，希比拉系统确实仰仗着牧羊犬的执行力和判断力，这只左右手希比拉是不会自断的，而且其修正功能难以替换。只有参照另一个系统（人），才可能修正第一个系统（AI）——因此恐惧机械抹去人性的担心，也是不必要的，因为人本身已经被希比拉承认（出现了执行官），因而会永远被保留在希比拉的审判程序中。

       在希比拉作为牧羊人放牧的前提下，偷猎者和牧羊犬不断争斗，如果突然撤去希比拉系统只会让驯化到一半的人群被变态们围猎。而在小朱所说的自觉社会中，牧羊人和牧羊犬都不再有必要，因为偷猎者不复存在。这种理想状态是很难达到的，但确实是一个方向。而像槙岛这样“偷猎者”不管认为自己在搞什么社会革命（比如训练羊群，或是和牧羊犬玩耍），其本质也不过是个祈愿社会倒退的恐怖分子。

       （关于白毛的坏话我放到下一篇《猎犬与狂人》再说啦。同样，在下一篇写出来之前，也很希望看到对槙岛这个人物有不同理解的同学让我见识一下不同的角度。毕竟我没进百脑汇，一个人的脑子还蛮容易片面。）